春山尽

我的腹部蕴含一粒钟。

【波万】伊甸

  小万视角的暗恋,一段酸苹果一样的暗恋,我流第一人称。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不仅仅只是一种人们印象中的自然现象——它夸张的介绍了初始条件的变化会带来多显著的差异,或者说是某种哲学理论。洛伦兹赋予这个现象一个听起来诗意的名字,由此这种混沌现象进入了大众的生活视野里,可能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它最早其实叫海鸥效应吧,海鸥又怎么了,也不能说海鸥不如蝴蝶吧……

  在想些什么啊,桌子上摆着的书一页没翻,眼睛全用来盯阳台飘飞来的蝴蝶了,种满花卉的木架吸引了这一群活泼的生物,它们被我种下的太阳花所吸引,驻足在半空中。

  “不是很专心呢,Wonder。”夏天带来了燥热,与此同时还有比其它季节更多的疲倦,路菲尔蹲在一旁的椅子上,昏昏沉沉点着脑袋。

  “看不太进去了,”气泡水里面放了几片薄荷,柠檬放多了,果酸带着气泡涌上来,舌根都有点发麻。

  路菲尔的声音拉回了我的胡思乱想,同时也扯过我紧盯着蝴蝶的眼睛,绚丽的、微小的生物,我重新将目光投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敲取着我的脑神经,扭曲着像要把我吞噬殆尽。

  “哐”一声,路菲尔抬了眼皮看我,我合上了手里的书,汗湿的额头沾到了头发,空调冷风吹起来浸透我的衣服和后背,阳台的热气又冲我而来,它热情地拥抱了我的胸膛。

  不得已,我告别了那群和太阳花依偎的蝴蝶,木门被我带上,我想这下蝴蝶可以尽情向太阳花表达爱意了,没有人会把目光再投过去。

  路菲尔扇动翅膀,它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它是想往我脑袋上站的,也许是它想到了我可怜的脑袋,装不下知识和文字、天天胡思乱想的脑袋,最后选择了肩膀作为最佳的落脚点。

  很难不叹气吧,胸口塞满了酸胀的感觉,身上黏糊糊出了一层冷汗,刚刚被激出来的,我没有再管桌子上书,猛地转身的时候,路菲尔的爪子在我醋酸的衣服料子上滑了一下,它好像很尴尬的扑棱着翅膀,在我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弯起的时候,它已经离开了我的肩膀。

  冰箱里还有几个苹果,一年四季似乎都有的水果,不算太爱吃,但每次看到都会买几个,我切了两个出来,路菲尔还蹲在沙发上,也许它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脚滑,我把苹果递过去,几乎是用塞的形式堵住了它的嘴,随后脚下生风往楼上卧室跑去。

  

  从小就不爱吃苹果,但记忆里居然还有着关于苹果的事情,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久居盘旋在脑中的事并不多,我坐在床上盘着腿,可以摸到自己脚踝凸现的骨骼和背部的肩胛骨,干瘪又细瘦的少年身材。

  小时候经常去乡下住,那时候父母还没有这么繁忙,邻居家种了一颗苹果树,结出来的果子是油青发亮的,老树颤巍巍弯下枝桠,把结的果递到我们的院墙里。

  我天天盯着那个青苹果看,脑子里幻想它的味道,甚至希望自己是第二个牛顿,不过我不会仔细端详那颗砸在我头上的苹果,更不会思考什么定律,它的降落就证明它独属于我,我会把它吞进胃里。

  但青天白日并不会慷慨赋予我什么,苹果树没有回应我的期盼,但邻居经常撞到我在树下张望,也许是我眼里的渴求太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笑出了满脸的皱纹,她摘下那颗苹果放进了我的手里,油润光滑的表皮,她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话,背过身回到院子里去了。

  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青苹果现在已经很少有地方会种了,我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它尝起来又酸又涩,我给它啃得就剩个果核,它酸到我倒牙齿,那天晚饭里的软豆腐我都咬不动,只能小口抿着海带汤,父亲看着我苦恼的用后槽牙跟豆腐进行搏斗就猜到我吃了那个青苹果,他捏我的脸颊肉,随后哈哈大笑,第二天他还带我去向邻居表达了感谢。

  我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带着我的体温,它比记忆里的青苹果好太多,饱满的果肉流出了酸甜的汁水,眼泪一样从我咬出来的苹果眼睛里流淌下来。

  小时候还在父亲书房看到过《圣经》,比渴求青苹果再大一些的年纪,我看不懂艰涩的超现实主义,它们一起被父亲从二手市场买回来,都是有年代的书籍了。我之前还有过幼稚的想法,书籍可能也有社会系统,比如再版的书会不会问初版的书喊爷爷,如果真的这样说,有些书可能真的就是祖宗级别的老神仙了。

  那本厚实的黑皮书,跟由达达主义演变而来的超现实主义堆在一起,我看到了艾吕雅的《恋人》,它让我皱起鼻子,亲密又怪诞的手法,让那时的我感觉极其不合理,怪不得父亲早上说要把这批淘来的书再转手送人,他说缺乏深意,不适合我看。我翻开压在最下面的《圣经》,开头就是神创造天地,我起了兴趣,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带着什么宗教性质,我把它当成传说故事看了,比如说古希腊神话那样。

  我趴在地板上,看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再看到他们被毒蛇引诱,吃下了那颗苹果,上帝让那块苹果卡在了亚当的喉咙里,以此来警戒他所犯下的过错。

  我忍不住摸了摸喉咙,那里还没有长出明显的喉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本书被我合上,下班回来的父亲在敲书房的门,他喊我下楼吃完饭,我再也没有看完《圣经》。

  手里的苹果已经被我啃完了,哪怕吃苹果从来没有被噎到,我也已经有了喉结,英语里说喉结是亚当的苹果,那我的喉结为什么不可以叫Wonder的苹果,都是英文,好吧,我承认这个想法无聊极了。

  我翻了个身,拿着那颗已经氧化的果核往垃圾桶走去,半路脚撞到了桌子的一角,疼痛让我单脚蹦着像只学步的滑稽鸭子,然后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酱黄色的果核骨碌碌滚了出去,它滚到了沙发下面,我揉了揉撞疼的脚背,只能趴在地板上用眼睛看沙发缝,如果这会路菲尔在我旁边,它一定嘲笑我现在是一只正在捕猎的棉红蜘蛛,毕竟脑袋都是毛绒绒的。

  下面不被阳光照射,但我还算勤劳,沙发底没有厚厚的灰尘,被我啃得七零八落的苹果核旁边,躺着几只蝴蝶的尸体。 

  本不该这样的,我跪坐在地板上,蝴蝶和苹果核都被我扫了出来,它们应该和太阳花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抑制不住让自己往悲情的方面想,想蝴蝶,想苹果。

  也许还在想我自己……我就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我承认我是个没有那么高尚的人,毕竟我看到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他走的影视剧都会嗤之以鼻。

  炎热的夏天总会让人裸漏的更多,我眼里还能浮现出那段白净的脖颈,它的主人有着灰黑色的眼眸,垂落的目光像一弯平静的湖。

  我已经一个下午没有想过他了,现在可以想一想了,书一个字没看进去,脑子绕着地球早跑了八百圈。

  夏天真好啊,给我一个契机我都能轻易的往自己这段踽踽独行的暗恋上去靠,只是这契机不是很好,我在春夏秋冬流了无数的眼泪,但终究流不进那弯湖,惊不起它任何波澜。

  蝴蝶的尸体被空调风轻轻鼓动着,它在飞进屋里的时候没想过再也出不去,破损的翅膀簌簌抖落鳞粉,徒劳地撞击窗玻璃,能看到阳光,能看到爱的太阳花,但最后只能掉落在地板上成为小小的渣滓,被冷风吹进沙发底,这才发现沙发下面已经堆了很多渣滓了。

  如果不是苹果核,它们的归宿就是吸尘器。

  我发现人们好像很喜欢蝴蝶,说爱人面贴面眼睫毛划过的触感叫蝴蝶亲吻,又说暗恋一个人像胃部藏了千万只蝴蝶,甚至用蝴蝶来规定一种混沌现象,让它走进大众视野中,它也慷慨的准许人类借用它的名字。

  然而我爱上他像错意,那天的咖啡香太馥郁,他伸出的手是把我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他是春留下来的料峭,我怕我的心意化不了蒸汽,在夏的到来前暖不热他。

  我说不清,面对他,我就是没了舌头的哑巴小人鱼,可我们的故事没有安徒生主笔,更没有拥有魔药的女巫,天生面对他的脸,我说不出狎昵的话。

  一定要我说出些什么,我想那就是迷茫吧,我不是太热切的人,做不到蝴蝶追求太阳花那样,炙热的话说不出口,强行咽下去会烫伤我自己,这世界如同温水咕嘟咕嘟淹没我的口鼻,将我溺毙,说出口呢,说不出口,根本说不出口。

  那颗青苹果早在好多年前我已经强行咽下去了,在那天它倒了我的牙齿。幼时我看亚当吃苹果,还想过这苹果会不会是他主动想吃,根本不需要别人引诱,而这颗苹果现在卡在了我的嗓子里,我能隔着喉咙摸到它,但外人看不到,白净的皮肉下,它挣扎,滚动,下咽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它卡太久,成了眼里的执念,上帝不能惩罚我,至于他要不要把我从伊甸园驱赶出去,我想我会是主动离开的。

  苹果核被我丢进了垃圾桶,而那几只蝴蝶尸体,我把它们扔进了太阳花的花盆,它们曾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现在依旧可以享受这份大好的荣光。

  爱让我睁开眼,我看不到自己,但闭上眼睛,无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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